距離上一屆世博會過去并不太久，“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口號依稀在耳，此刻，面前又是人生中第二次世博會了。對于參觀世博會，我的感受就是一句歌詞：“累并快樂著”，我還深深地記得上次上海世博會，雖然擁有在幾個國家館不用排隊的特權(quán)，但看完僅僅其中一小部分內(nèi)容還是累斷了我的腿，最后“彈盡糧絕”時打車也是那般不容易，回到旅館我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我寫道：“這將是一個一次幾乎不可能重復(fù)的機遇，和奧運會不同，我們不用還給世界一個夢想，世界的夢想來到了我們中間。”
“上海世博會之后，世界還需要舉辦世博會嗎？”面對如此規(guī)格的贊美，對于初次舉辦世博會的中國人民，這點體力付出只是作為小插曲來看待的，可是在博覽會已有百年歷史的西方，一部分人認為世博已經(jīng)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時候。有感于過去世博會只是作為一場百萬人口參加的盛大演出的現(xiàn)狀，被邀請參加世博會園區(qū)前期規(guī)劃的建筑師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提出了他們的改革方案認為，只有內(nèi)容的差異性才是真正的差異性，所以世博園的規(guī)劃應(yīng)該是基于內(nèi)容，而不是基于爭奇斗艷的建筑。把焦點集中于彼此脫離形象孤立的建筑——“國家館”，造成了無謂的個性競爭和資源的浪費。
聽起來，這一屆的世博會有個符合他們理想而且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主題：吃——我或許是庸俗化了，人家的真正主題是“滋養(yǎng)地球，生命的能源”，具體說來，是“食物”，通過技術(shù)、創(chuàng)新、文化、傳統(tǒng)與創(chuàng)造性等議題，討論全世界居民獲得健康、安全和足夠食品的權(quán)利——對人類而言生死攸關(guān)的嚴肅命題。盡管如此，連線雜志（Wired）仍然略帶幾分揶揄地說，這是為在世博園大肆設(shè)置食品商店和主題餐廳提供了方便的理由，不管怎么說，“吃”顯然成為本屆世博會最顯著的特色，讓每個進入園區(qū)參觀，一般只能吃兩頓的人都挑花了眼，有人甚至寫了洋洋灑灑的《世博會美食指南》。
按說，自己就是建筑師的赫爾佐格和德梅隆不至于自己反對自己的行業(yè)，那些在世博會中有作品的建筑師對此也頗有微詞：憑什么你“功成名就”風光過了，就給我們潑上一盆冷水？一個半世紀以前英國倫敦的世界博覽會就誕生了倫敦水晶宮那樣的標志性建筑，世博會的集合模式是否真地像兩位說的那樣已經(jīng)失效？
歐美雜志對此沒有更深入的討論，至少，本屆世博會的大多數(shù)場館依然遵照著國家館各逞其美的模式。其中也還有幾個有意思的場館，給大家留下了相對比較深刻的印象，比如英國館，它似乎繼承了上屆“蒲公英”“有場無館”的模式，邀請藝術(shù)家設(shè)計了一個開放式的“蜂巢”建筑裝置，意欲著人類活動和蜜蜂類似的群體性特征，因為面積太小，英國館每次都會限制參觀人數(shù)。與其說它是一個展館，不如說是一個體驗性的展覽空間。而且它壯觀的LED光源的律動和現(xiàn)場無關(guān)，是跟隨著千里之外諾丁漢的一只真正的蜂巢的。
或者外形過于新潮，即使英國館也和赫爾佐格和德梅隆的理想相去甚遠。可能只有把“呼吸”作為主題的奧地利館，也許還加上小巧的、集成了一堆小花園的巴林館多少接近這種思想。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并非一個從外面發(fā)生意義的建筑形象加上分離的展品，而是營造了一整個園林的環(huán)境，使人忘記了自己所在的地點，走進去沒多久，只有含蓄的燈光標志，和類似于生態(tài)公園的銘牌提示著行人的方向，這里幾乎沒有什么展品，營造物本身就是內(nèi)容。
對我個人而言，逛世博會也離不開通俗的樂趣。先不用說那些看上去依然很贊的先進的展覽手段，是我們平日里難得在一處看見的，就說在這么大的范圍內(nèi)開一百家世界各地的風味餐館，把懷石料理，土耳其烤肉，甚至烏拉圭的、太平洋島國的特色風味……集于一堂。能把這件事情做成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想想都很美，因為其中摻入了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所批評的“展館代表民族自豪感的荒謬系統(tǒng)”，加上大規(guī)模的贊助和商業(yè)優(yōu)算，反而保證了這些舶來食品難得的品質(zhì)。在物價不菲的意大利，這絕對是老饕們一次難得的機會——大多數(shù)訪客也就停留一天，所以真正得益的是米蘭當?shù)厝恕Ｂ犝f，大部分當?shù)厝硕紩徺I一種長期有效的套票，在長達半年的時間里，時不時地就下了班去逛下，對他們而言世博會看上去就如同一個臨時設(shè)置的城市美食節(jié)，設(shè)施齊全，而且食品價格并不算太離譜。
可惜，我在現(xiàn)場一共也就停留了一天的時間。如果像上屆世博會所說的那樣，這樣暫時設(shè)置的大快朵頤的城市，能夠真的留在我們的生活里，那倒是一件“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美事了。可惜，就在這方面世博會的理論受到了質(zhì)疑，世博會的“規(guī)劃”，甚至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本身所提出的羅馬式的網(wǎng)格區(qū)劃，都還是傳統(tǒng)的“城市”里的“集市”，而且并不能持久，長時段的商業(yè)意義值得懷疑。假如有一天，世博會成為集體對于景觀的再塑造，而不僅僅是城市“開發(fā)”和旅游經(jīng)濟的一種手段，假如有一天，世界的聚首不僅僅是一種少數(shù)人在一個地點的游園會，也許，踏訪世博的步伐也就會更加輕松。
最后，就該是我們這些不遠萬里去觀摩世博會的人們自己的心理了。
我忽然想起來，不僅僅是五年之前，“世界博覽會”這個名詞我似曾相識的，我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各種醬菜的蓋子上都寫著：1915年參加巴拿馬外國博覽會，獲得金獎。
（責任編輯 ：韓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