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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臺山在哪?絕大多數人的回答是,河南焦作。
如此答案,在山西尤其是晉城陵川人看來,說法有失偏頗。
他們的觀點是:“云臺山北起山西省晉城市陵川縣,南到河南省焦作市修武縣境內,而且大部分都在陵川縣境內。”
圍繞著地界紛爭,豫晉兩地十余年間摩擦不斷,這邊,河南云臺山景區一騎絕塵,連獲6個國字稱號,那廂,“裸體秀”、“截源斷水”等民間行為苦盼“公正”。
在中原經濟區的大背景下,豫晉兩地能否摒棄前嫌、聯手開發,讓云臺山這顆太行明珠更加璀璨,這考驗著兩地政府的執政智慧。
曾經的“蜜月期”,一架空中纜車,往來豫晉兩省間
6月27日,周三,河南云臺山風景名勝區。
尚不是周末或節假日,云臺山景區游客依舊爆滿,景區入口的候車亭,不時拼湊起一撥游客,乘坐著景區的免費巴士直奔各個景點。
景區入口的地方叫做岸上,是當地一個鄉鎮,主干道現已成為游客集中休息吃住玩樂的一條街。夜色四合,街道上燈光璀璨,招攬生意的聲音此起彼伏,熙攘的游客饒有興致地觀看著當地傳統的“打山藥糕”,兩個人,各執一把木槌,此起彼落,敲擊的悶響響徹山谷。
乘坐景區巴士,過“紅石峽”,直抵景區深處——泉瀑峽,逆水而上,水尤清冽,高峻挺拔的山影映在清澈見底的潭水中,游魚、水草、潭底清晰可見,頗有柳宗元《小石潭記》描繪的幽雅清靈之風。
峽谷盡頭,便是有著華夏第一瀑之稱的單級落差314米的“云臺天瀑”,導游說,雨水充沛的季節,瀑布“宛若銀河飛落,猶如擎天玉柱,蔚為壯觀”。
“那邊就是山西的地界!”一環衛工指著高聳入云的山巔說,云臺山景區和山西陵川勤泉村原有個連接的通道,因糾紛未解,通道被一道鐵柵欄阻斷。
豫晉兩地關于云臺山的紛爭,在周邊村民看來,已是公開的秘密。鮮為人知的是,兩地曾有著一段合作的“蜜月期”。
上世紀80年代,旅游尚未“飛入尋常百姓家”,兩地的村民就開始了民間的旅游開發。“河南這邊曾修建了觀光纜車,纜車可以從(河南)紙坊溝村直通(山西)勤泉村。”
原紙坊溝村民回憶,纜車幾十個吊籃,一個吊籃坐兩人。“游客多的時候,從早到晚都不間斷的,從河南去山西,從山西來河南,來回運送。”
彼時,河南、山西兩地村民各自經營、各收門票,互不干涉。
2004年,因地界糾紛矛盾加劇,纜車停運。“據說是因為不安全,主要還是兩地(河南和山西)因為地界問題沒鬧清楚。”那位環衛工告訴記者。
河南焦作的經濟轉型,促使養在深閨里的云臺山璞玉變美玉
此前的云臺山如同一塊璞玉,“養在深閨人未識”,改變源自于“煤城”焦作的經濟轉型。
據傳,焦作因焦姓燒煤挖炭的作坊而得名,最早是一個礦山小鎮,110年前,英國就在此開設煤礦,供英國女王取暖之用。
新中國成立后,焦作煤炭工業迅猛發展,成為全國著名的“煤城”之一,是全國重要的無煙煤產地。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伴隨著煤炭資源的枯竭,這座因煤而興、因煤而建的城市,又因煤炭資源的匱乏而日漸式微。
轉型,向哪轉?這是擺在當時政府決策者眼前的難題。
自1999年始,焦作將發展旅游作為城市轉型的突破口,借助轄區已有的奇山俊水和人文歷史,高起點大手筆打造旅游產業。
轄區所屬的修武縣也抓住這一歷史機遇,將發展方向聚焦于“山勢高聳,森林茂密,山間常年云霧繚繞”的云臺山,“政府主導,全民參與”的旅游搶灘戰拉開了序幕。
2002年,云臺山景區投資2000余萬元,連續在央視、旅游衛視推出旅游形象。2004年,用于云臺山景區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資金超過5個億。同年,云臺山景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正式命名為世界地質公園。
此后,云臺山從嶄露頭角到一騎絕塵,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山一躍成為比肩三山五岳的世界名山,連續獲得6個國字號品牌稱號。
2012年,云臺山景區接待游客504萬人次,實現門票收入4.5億元。游客和門票收入超越河南老牌景區少林寺和龍門石窟,成為河南旅游發展的龍頭。
作為中部地區國家首批典型資源枯竭城市,焦作因成功的經濟轉型被寫入了高中地理教科書,而云臺山也在精雕細琢之后,享譽全國走向世界。
西邊不亮東邊亮,豫晉“名山”之爭硝煙彌漫
與河南這廂大刀闊斧發展旅游,旅游品牌經濟效益日益彰顯相對應的是,毗鄰的山西陵川在上世紀90年代,也對其轄區內的“上云臺”景區進行開發,因投入不足,主要依靠民間資本運作等錯失發展良機,收效甚微。
就在云臺山一路凱歌高奏聲名鵲起之時,隱于兩地間的“邊界紛爭”始浮出水面。
1999年,山西陵川對河南云臺山景區部分區域管轄權提出異議,他們認為,云臺山景區的現核心景區“小寨溝”全部歸屬山西,“老潭溝”則屬于兩省共有資源。
河南修武對此并不認同,雙方一度為此鬧至國家部委。
2000年,國家民政、水利、建設三部委聯合下發文件(248號文)給出意見:……在行政區域界線和虛線之間的土地、山林、房屋、旅游設施等一切權屬維持現狀不變;雙方要嚴格執行云臺山風景名勝區規劃建設管理規定,服從云臺山風景名勝區管理部門的統一管理。
矛盾并未就此而消解。
2004年,陵川再次“上書”稱,修武單方面成立云臺山“管理部門”,未向其告知“云臺山風景名勝區規劃”,侵犯其“管理權”和“知情權”。
此外,248號文件所述“雙方要嚴格執行云臺山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規劃建設管理規定,服從云臺山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管理部門的統一管理”,是說應服從雙方共同組成的管理部門的管理,而非“陵川服從修武”。
曠日持久的爭論像云臺山之名一樣“峰壑之間常年云鎖霧繞”,未能撥開迷霧得到一個清晰的答案。業界稱之為,漂浮在行政表層的“地界之爭”。
山西省社會科學院旅游經濟研究中心邵琦曾撰文稱,其根源在于失衡的利益分配,充分暴露了兩省在勘界、區域旅游合作開發和發展旅游價值取向等多重層面存在的一系列問題。
一些民間的過激行為也因此被點燃,“截源斷水”、“裸體秀”、“上吊秀”,最終的目的不外乎由“行為藝術”吸引外界關注,為云臺山地界糾紛找到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資源老天給,合作靠人為,一山如何容二虎?
與河南省焦作緊鄰的山西省晉城市同樣是一座以煤炭產業為主的資源城市,但所轄的陵川縣地下煤炭資源匱乏,財政貢獻微乎其微。
雖自2003年,陵川提出“旅游產業龍頭”的發展思路,但頭頂“省級貧困縣”帽子的陵川,財政收入僅能維持行政開支,開發旅游顯得“底氣不足”。
鄭書文,陵川本土企業家,2006年入主上云臺景區,先后投資8000萬用于景區開發。
他說,景區的道路等基礎設施都是他的公司投資建設的,現在景區已經初步具備接待能力,等其他配套措施完善后,預計最早今年十一可開門營業。
鄭書文理想的圖景是恢復多年前兩地“蜜月期”的合作思路,兩個景區聯合經營互通有無,各自收取門票,比如在交界處設置售票點,從云臺山進入上云臺,補上云臺的門票,反之亦然。
鄭說,作為民間資本一方的他曾和云臺山景區及修武官方聯系,但并未得到響應。
“問題的關鍵在于,兩省的區域旅游合作根本不在同一軌道和同一層面,拋卻地界爭議,在實際開發利用和對經濟社會影響方面,河南走在前列。”分析人士認為。
陵川縣政府副縣長徐浩曾在多個場合表示,依據248號文件,晉豫兩省的邊界爭議是不存在的,只是雙方在管理、經營以及對文件解讀上產生分歧。
“要與鄰省景區多溝通,多交流,拿出具體可操作的旅游區建設方案與其進行合作,從而實現互利共贏。”
陵川縣旅游局宣傳科姚姓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陵川縣先后投資一個多億,用于旅游開發的基礎建設,現正在進行項目招商。”陵川政府正在和修武對接,希望借助云臺山景區的成功經驗,聯手開發,尋求旅游發展的突破。
學界開出的“藥方”是:豫晉兩地官方建立云臺山風景名勝區協調聯席會議制度,定期溝通,協商解決,堅決制止低水平開發、重復建設和破壞生態等現象的發生。
合作成立晉豫云臺山旅游開發公司,對包括山西、河南在內的整個云臺山景區進行整體打包管理運營,并嚴格按照股份制公司的運營模式進行機構設置和利益分配。
兩地能否重塑“晉豫之好”,將一加一等于二發展為大于二或者更多,這考驗著兩地政府的決策智慧。